小時候,父親常在星期日帶我到淡江中學打網球(淡江中學是加拿大宣教師馬偕博士所設立),因為打球的緣故,父親也曾參加學校的禮拜;在我記憶中,家父最喜歡背誦的經文是:「你們祈求,就給你們,尋找就尋見,叩門就給你們開門。」(馬太福音7章7 節), 有時也用日語背誦;一高興起來,就用台語大聲唱他最愛唱的詩歌:「耶穌恩友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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雖然父親早年接觸基督教會,也只當作社交的一部份。 後來因打網球與聚會時間衝突,被禁止在禮拜時間打球而反感,只在禮拜天下午打球,未再接近教會 。 一心渴慕真道的母親,在民國四十三年十一月十四日接受真耶穌教會的洗禮 , 歸入主的名下。自此,我家的信仰生活起了很大的變化,整個家族的壓力使母親不得諒解,認為她背祖忘宗。為了信仰,母親受了很多的苦,尤其過年過節必須回中壢老家,在親戚的環視之下,她一面擔心孩子們吃到拜偶像的東西;一面又不能讓親戚們知道,真是辛苦。感謝主,經由家母不斷的禱告及教導,孩子們也懂得潔身自愛,在老家過年,烤地瓜吃是常有的事。
當宗族知道母親及孩子們信耶穌後,壓迫、攻擊、毀謗的事不斷。 每次父親回中壢,為了家人信主一事,遭受親戚的冷嘲熱諷,回到淡水必定大發雷霆,孩子們靜靜地躲在一旁,首當其衝的便是母親。不住禱告,是她生活的寫照;教導兒女行道、為主發光,更是她另一個課題。日久見人心,母親雖因信仰受攻擊,卻也因愛心行道及教育子女,得親友稱讚。
父親不喜歡我們信耶穌,卻也無法阻止我們信耶穌, 因為神恩待我們全家,常有神蹟奇事發生。
母親信主約十年後,胃長了三個瘤,她藉著禱告, 蒙主耶穌親自醫治,不藥而癒;父親有次騎腳踏車跌倒,胸部受傷,整夜咳嗽無法入眠,非常痛苦,母親為他禱告,卻一覺到天亮;我的小女兒愷怡兩歲時,被電視天線插破喉頭會厭,送醫時,被醫院以設備不足拒絕醫治,藉著家人同心禱告,一夜之間,奇妙地蒙主治癒(已刊於青年團契第六卷十一期:小兒科的小兒科),許多奇妙的見證,使父親深知神的存在與作為,但因宗族力量的緣故,他不肯也不敢接受主耶穌的愛。
我有四位姊姊,她們都很愛主守道,在婚姻上,堅持主內通婚。 雖然未信者的條件很好,姊姊就是不肯和未信者相親,此事父親雖不很高興,仍然尊重教會的介紹,主內通婚。我們弟兄姊妹共七位,除一位姊夫,結婚出國後才受洗,其餘皆在教會舉行婚禮;藉著婚禮,父親得以認識長執傳道弟兄姊妹。
父親心喜接待受高等教育的人,尤其是大學生。 淡水教會有很多外地來求學的大專生,很得父親喜愛,在閒話家常裡,他們成為父親認識教會的橋樑;主內大專青年和父親談道作見證,父親也把他一生寶貴的經歷告訴他們。
教會長執傳道是父親所尊重的,一旦長執來訪,他便以貴賓款待, 彼此談話氣氛十分融洽。雖然他不願接受真道,卻也不會當面拒絕。就如在他離世前幾年,紀長老(紀靈貴)到家裡來邀請他參加佈道大會,他必定穿著整齊地等待,和紀長老一起到淡水教會聽佈道會,從不拒絕。回家後,他會問我,今天證道者是誰,對於內容也會發表他的看法。聚會時,他會戴起老花眼鏡看聖經,有時也會和會眾一起跪下禱告。
由於父親交際廣闊,吃喝玩樂在所難免,親朋好友同事愛護有加, 雖已卸任公職十年 ,他們依然時常開車接送他去參加宴席。 婚喪喜慶猶以父親蒞臨為榮,證婚祝賀、喪禮弔辭,成了他生活的一部份;以弗所書五章的夫婦之道,他能琅琅上口,不認識他的人,還以為他是牧師。送往勞來的生活,成了信主的阻礙;年高望重,在宗族裡成了長老級人物,處處受人尊重,重大禮儀由他主持,產生信主的另一阻力,想要過分別為聖的生活,真不容易。
隨著父親年齡的增加,我們帶領他信主的擔子也加重了。適巧淡水教會推行「全家信主」禱告活動,全教會同心禱告,略有斬獲。為了父親的信主,母親不住地禱告已有三十五年之久,我為父親禱告卻未滿十年;凡事都有定時,聽人禱告的神,卻要我們默然倚靠、耐性等候。
民國七十八年七月,二弟從美國返台,那時我去香港教會幫助學生靈恩會的聖工;返台後,二弟告訴我:父親腳痛,躺在床上不能自由走動;要送去醫院,父親不肯,只說休息幾天就會好;其實他是不願在二弟返美之前入院。那時我已感覺到家父信主的時機近了,在最後二個月中,我藉著為父親腳底按摩時,勇敢作見證,和他談將來歸宿的問題;沒想到父親不是轉我話題,就是以睡覺來阻止我講話,使我心裡著急難過。看著他病情一天天變壞,只好以不灰心的禱告,向主直求;我們全家不斷地勸父親要把握機會,全教會也為父親代禱,但得到的反應卻是這樣的冷漠。
七十八年九月十四日(星期四)中秋節那天, 父親因糖尿病併發症病情惡化,好似「兵敗如山倒」;幸而蒙神安排一位很優秀的馬偕住院醫師,他告訴我們,救命要緊,連下七種特效藥,救回了性命,穩住病情渡過難關,醫生還叫我們趕快通知在美國的姊弟盡速返國。眼看父親性命朝不保夕,此時此刻他依然不肯信主,雖然家人建議,以我們的信心趁父親尚有氣息的時候為他施洗,但我想起聖經的話:「信而受洗必然得救」(馬可福音16章16節),父親執意不信,如此受洗焉能產生功效?
九月十五日星期五,父親昏迷不醒,當天晚上淡水教會有聚會, 我告訴母親,我們在病房照顧也無濟於事,不如到教會聚會禱告,遂將父親交給二姊照顧。那天全教會為父親禱告。我曾經以為,我這麼努力地為主作工,難道父親不能蒙神拯救嗎?自從推動「全家信主」已來,有幾戶信徒都已蒙主應允,而我眼睜睜地看著父親病篤,現實環境是如此的惡劣,難道父親就這樣離世嗎?我切切地流淚禱告,也為自己的軟弱向神悔改。聚會後,我們又到醫院,二姊告訴我們:父親答應受洗了。我告訴二姊:「我沒有聽到父親親口說,不算!」二姊叫醒半昏迷的父親,問他要不要信主受洗,沒想到父親既肯定又大聲地說:「要」隔了約十分鐘,二姊再次問他同樣的問題,父親依然肯定大聲地答道:「要」那時家人非常喜樂,因為主垂聽我們的禱告。既然合乎受洗條件,即刻與許傳道聯絡,決定於九月十六日安息四下午聚會後施洗。
半昏迷的父親被送到淡海洗禮場,傳道帶領禱告後,他就張開眼睛, 由張弟兄背入海中時,口中不斷地說「哈利路亞,讚美主耶穌」,據父親說:在全身入水時,感覺如沈到很深的海中;從水裡上來,他說看到了天城,又發現很多人參加他的洗禮(當時約有十多人參加),要我向他們致謝。感謝主,在海邊擔架上舉行洗腳禮時,臥病多日的他,竟然能坐著接受紀長老為他洗腳。在結束的禱告,父親口在噴氣,似乎受聖靈,在送回救護車的路上,一路大聲說哈利路亞,讚美主耶穌。
回到醫院,父親就能坐在病床上,和家人談話,說「洗禮好厲害」 自此病情快速好轉,當晚還與探病的三叔夫婦,坐著有說有笑的談了三十分鐘,使未信主的叔叔看見了神蹟。就在此時,從美國洛杉磯趕回台灣的二位姊姊也到了醫院,看見父親的情形非常高興。當我們正想通知要從美國紐約趕回來的二弟,告訴他可以不必返台;但等電話打通時,飛機已起飛三十分鐘了。
主耶穌垂聽母親三十五年來的禱告,終將最大的福氣賜給我的父親, 神恩待他,讓他多活一星期(九月二十三日蒙主恩召),他所有的生身兒女皆圍在身邊侍候,他說:「為人父親,就是希望子女能在身邊」非常的喜樂,也感謝主,讓旅居國外的姊弟們有一星期的時間來盡孝道服侍他。父親在世一生,享盡榮華富貴;離世後又有永生福氣,可謂「在世當財主,死後當拉撒路」在傳道同工們認為不可能的事情 , 卻發生在我父親的身上。
回想父親能夠信主,母親三十五年來忍辱守道、天天不停的代禱, 不灰心、不失志,堅持到底,把握機會向父親作見證;這種默然依靠、耐性等候的韌性,是她得勝的主因。在父親最後二個月病痛中,馬太福音七章7節:「 你們祈求,就給你們;叩門就給你們開門。」成為父親和我的力量 , 我要父親用這段經文向主耶穌求,要他背誦這段經文,對主生出信心。我也不斷用這段經文,抓住神的應許,求主成全在我父親身上;其間似乎要絕望,我們依然不失望,真是「山窮水盡疑無路 , 柳暗花明又一村」。在關鍵時刻,紀長老很有耐性地常到醫院向父親講道,要父親複誦他講道的內容重點,勸他要信主。加上各教會傳道長執弟兄姊妹的代禱,才能讓我的家庭「全家信主」,感謝主。我們的信仰必須經得起磨練,不要因為環境惡劣而退縮,當仰望神,因為「壓傷的蘆葦,他不折斷,將殘的燈火,他不吹滅。」(以賽亞書42章3節)。
後記:九月二十三日,父親蒙主恩召時,在情感上,我們真捨不得; 但想到永生天國福地,使我們得到很大的安慰和喜樂。九月二十八日上午十時,在大同教會舉行告別式,承蒙各地教會長執傳道弟兄姊妹 、 親朋好友、往日同事撥空參加,擠滿了大同教會,使我們遺族得到很大的安慰和鼓勵,更要感謝大同教會全體工作人員的辛勞、愛心的接待,求主紀念。帶領父親信主,就像參加馬拉松的長跑比賽,靠天上來的力量,不住禱告,大家一起鼓勵加油,不要因困境而失志,不要因一時的阻擋而灰心,唯有默然倚靠、耐性等候(詩篇37 篇7 節),韌性地堅持下去,才能得到榮耀的冠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