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啊!? 真的聽到了我許的願嗎? 是你在找我嗎?
在蟬鳴唧唧的仲夏午後,我們隨同嚴仁生傳道,到林初琴姊妹、吳丁財弟兄家訪問──這是一對熱心愛主的夫妻,攜同三個可愛的小女兒,住在澎湖馬公市郊的鎖港海邊。
廚房飄來陣陣菜香,今晚大概有大餐了。不過,看林姊妹忙得團團轉,還真是過意不去。
「外地信徒來訪問馬公祈禱所,我都安排這裏當第一站。每當他們知道弟兄姊妹造訪,就會到碼頭那邊,等漁船進港買最新鮮的魚做沙西米,馬公當地的信徒也常常在他 們家聚會並順便吃飯。」嚴傳道接著說,「雖然他們來到教會才兩三年,卻十分熱心。甘心樂意接待弟兄姊妹,認為這是服事主的機會。對於神的榮光及奇妙神蹟, 也多有體驗。」
這樣的手藝,開餐廳真是有餘了──我一邊大快朵頤,「鎖港餐廳」這個封號忍不住脫口而出。在座的食客們不禁哈哈大笑,取得好!真是名副其實。
是怎樣的際遇造就了這個和樂溫馨「鎖港餐廳」呢?飯後,大家坐在客廳,聽林姊妹娓娓道出她的信仰歷程。
我是台東人,屬成功教會。但自小住高雄梓官,當地信徒都到前鎮教會參加聚會。
我雖然從小信主,卻很少聚會。原因之一是路途遠,交通不便。另一方面,也因從小家庭破碎,比較內向、自卑。當年父親在奶奶強力干預下拋棄妻兒,迫使母親必須 扛起一家生計。那時我國中畢業,妹妹小學畢業。我們心裏都明白家裏無法供我們升學。因此,就在姨婆的協助下找到台中一家海產加工廠工作。
為了賺取較高的酬勞,我選擇日夜顛倒的工作,一直沒有親近教會。然而,每當經過舊總會時,總有一股想走進去的衝動,但是又不敢。只有兩次,一次是下雨天沒上 工,我剛好經過舊總會,聽到裏面正在唱詩,忍不住鼓足了勇氣走上去。記得那天我還在裏面迷路了,幸好有位辦事員帶我進去,那位姊妹人很好很親切,至今我仍 舊記得。
爾後年紀稍長,我踏入婚姻。剛結婚頭幾年到處租屋,很不方便,後來就搬回澎湖婆家。
回澎湖後,先生經由一位高中同學介紹報考警察學校,進入保七總隊擔任海防工作。每當他出海巡邏,我心中總不時掠過疑慮和不安。
那年,老大已四歲了,肚裏正懷著老二。一天夜裏,他又出海了。我輾轉反側無法入眠,一個人信步走到陽台,望著海面,一片黑暗;舉頭看天,穹蒼冥冥,只有閃爍的星星忽明忽滅。我忽然強烈地感到人的軟弱及渺小。他是我和孩子的全部倚靠,但誰能保證他永遠能陪伴我們呢?
這時,我想起了主,那位似認識又陌生的主耶穌。
一天,和先生在馬公逛街,經過張媽媽家(註1),看到門口掛了一塊小小的木製招牌,寫著「真耶穌教會馬公祈禱所」。
我彷彿從夢裏驚醒過來──主竟然注意到我這隻迷羊了……
先生也看到了,說:「你不是真耶穌教會的信徒嗎?進去看看好了!」
我嚇了一跳,連連搖手:「我不敢!我不敢!」
「奇怪?為什麼不敢?你不是信耶穌的嗎?」
「我跟這裏的人不熟嘛!走啦!走啦!」
我就拉著先生走了。走著走著,想起他出海去,留給我的是迴繞耳畔海風呼呼的輕吼;想起每個無眠的夜,望著天上星星擔憂惶急的心情。
這一天,我暗暗向主許了願:「給我五個字吧!讓我看到「真耶穌教會」五個大字,我會來到教會的!」
過不多久,像平常一樣,我提著菜籃要到北辰市場買菜。經過中華路時,忽然眼前一亮,「真耶穌教會」五個大字的招牌正掛在對街公寓三樓處。
說不清此時的心情。我想起我所許的願,可是我很膽怯。
仔細看看教會外觀,五樓建的公寓,第三樓是教會。看慣了成功教會的巍峨,這和我印象中的教會有些出入。「應該還會再找到更大的地方吧?」我心想。
主啊!? 真的聽到了我許的願嗎?是你在找我嗎?
再給我五個更大的字吧!看到五個更大的字,我會有勇氣走上去的。
就這樣,我非但沒還願,反又許了一次願。後來的兩年中,家中陸續添了兩個娃娃,同時也開始了一連串的磨難。
預產期日近,除了該注意的,醫生還提醒我:「你的骨盆大小還好,可是胎兒不能太大,否則可能會難產。」我半信半疑,頭胎是最艱難的,但生老大時並未發生任何問題,第二胎會這麼恐怖嗎?
然而苦難在還不到生產那天就開始了。
最後一個月,我是在產房度過的,整整一個月,不斷流羊水和血,流出的血都是發臭的。既然安胎不成,醫生決定打催生針讓孩子早一點出來,但是催生劑卻絲毫不見效。
熬到生產那天,子宮收縮的劇痛陣陣襲來,不知痛了多久,我覺得孩子漸漸出來了。可是子宮頸口還開不到五指。醫生離開來了一位護士。
「夭壽哦!怎會生這麼久?」護士一來,連珠炮地罵了一串,一邊罵一邊不分青紅皂白亂壓我的肚子。產道中的孩子被這樣折騰後,又倒縮回去,我也痛得快昏厥了。
如同驚濤中的小船,急於尋找停泊的港灣。在痛苦難當的時刻,我想起了主耶穌。
「主啊!救救我吧!」我在心中吶喊著。
很奇妙地,在力氣用盡之後,我竟然鼓起一股力量,深深吸了一口氣,孩子就生下來了。在那一瞬間,左手插的營養針,右手插的催生針,都因肌肉瞬間緊繃而掉落,然後,我癱在床上,一動也不能動了。老二容容出生,額頭上明顯一道淤青,是這次苦難留下的印記。
生產完我足足有二個月時間因脊椎、盤骨疼痛躺在床上動彈不得,可是半夜先生要上班,我仍須自己照顧自己和新生兒。
至今印象仍深刻,那天夜裏,孩子餓得哇哇大哭,我卻像是倒下的企鵝不能坐起,只好躺在床上喊救命。那真是一段漫長無助的日子。往後的日子,我身體不適、病痛纏身,家中也兵荒馬亂。一年後,我又懷了老三。
第二胎產後,醫生曾告訴我先生說:你太太以後不能再生育,否則會有生命危險。當時我很不以為然。沒想到不幸言中,第三胎又是難產。
抵達醫院時,產道已開三指,急急忙忙上了產台。四周好吵,似乎生產的人很多。
耳邊聽到此起彼落的哀嚎。護士小姐走過來了,她說剛剛來了一位產婦情況很危急,要我先下來讓她。我勉強站在一旁等候。陣痛更厲害了,彷彿要撕裂我一般。羊水早已破,鮮血流不止。我感覺孩子已經卡在產道,可是產台只有一架。這次我沒有遇到兇惡的護士,卻趕上生產的人潮。
失血越來越多,是不能再等下去了。醫生看情況危急有生命危險,趕緊送我到開刀房。護士很緊張,點滴扎了好幾次都失敗;醫生一絲不苟按程序消毒、刷手;整個開刀房裏沒有半個熟人在旁,陪產的先生早就被趕到外面了,我心裏好害怕。
就在這時,很奇妙地,我深吸了一口氣,孩子居然自己出來了,醫生一旁瞪目結舌──這不是難產嗎?怎麼這麼順利,連開刀都不用?
這是我的第三個寶寶。剛出生時,整個臉都是咖啡色的,可憐的孩子,在產道悶太久了。
這次比起二年前生第二胎時好不到那兒去。因細菌感染、消炎針也不見效,身體一動就痛得全身發冷。最後不得不動用止痛劑。很多親友都來慰問,媽媽也從台東搭機前來。
「哈利路亞!」
我躺在床上,迷迷糊糊。但當這句話入耳時,忽然,一種熟悉的感動逐漸清晰起來,我整個人都呆住了。
我感覺那似乎不只是媽媽的呼喚,更是天父的呼喚。睽違已久的孩子又重回父親的懷抱。
幾天後醫院來了通電話。先生一臉凝重,掛上電話就急著往醫院跑。
「怎麼了?」我被那凝重的臉色弄得很不安。
「院方說琪琪發燒至40度,支氣管發炎,整個肺腫得很大,恐怕要轉到台灣的醫院,我現在去看看。」
天啊!怎會這樣呢?
此刻我已六神無主,只想大哭一場。媽媽立刻放下廚房的事,跪在地上淚流滿面地為琪琪禱告。我早已忘了如何禱告,只好心中默禱。
禱告完,三四個小時已過,這時才發現瓦斯忘了關,但奇妙的是,水雖然沸騰已久,卻一直沒燒乾,逃過了一場回祿之災。
這是神暗暗的保守。但神的恩典更不止於此,琪琪的病逐漸痊癒,住院二十多天卻食量驚人,這是主的憐憫,通常發燒的病人是吃不下東西的。
這一年,馬公祈禱所也買下了市中心新建大樓中的第四樓作為新會堂。「真耶穌教會」五個大字懸掛在馬公市區最醒目之處。主耶穌真的又給了我五個更大的字。這一次,我知道不會出現比這更大的字了,我是一定得還願了。可是我並沒有立刻走進去,我還在遲疑。
過一陣子,琪琪的病又復發了,醫生診斷後說要住院。
她才幾個月大,就飽受折磨,做父母的情何以堪。一連數日,夫妻倆吃不下也睡不著,恨不得代女兒受苦。
兩天後去看孩子,才知琪琪因身體不適而哭鬧整夜,致使同病房的病人嚴重抗議。護士心情不好乾脆打琪琪出氣,打得針頭走位還淤血。
我和先生心如刀割,醫院是不能住了,回家吧!在琪琪住院這四天中,我深深體會到平安的可貴。
琪琪病了,先生也很著急,他想去問問乩童。我心想糟了,這下又要帶符紙符水回來了。
但是主又為我開路。先生後來氣呼呼地回來了,一問之下才知乩童告訴他說吳家祖先責問他不生兒子偏生女兒,祖先不高興不喜歡她,所以不庇祐她。
我心想,這乩童真奇怪,祖先既然不喜歡她,為何還讓她活著?我心中存疑想卻不敢講,畢竟信心軟弱害怕一語成讖。我先生倒大膽多了,他很生氣地抱怨:「孩子是我們在養,憑什麼管我們生男生女?」結果符咒丟在一旁,符水也不喝了。我看了暗暗慶幸感謝主的保守。
然而孩子仍是體弱多病,家中雞犬不寧,面對一屋子的啼哭、混亂,感到很無奈痛苦,心情不好就離家逃避現實。後來連街坊鄰居都看不過去。有人還直率地說:「你不要生完了什麼都不管,這樣很沒道德。」
天啊!每個人都在指責我,誰能了解我的無助呢?我索性離家出去,那天晚上躲在旅舍裏哭了整晚,第二天,又迷迷糊糊神志不清地穿了雙拖鞋出去,漫無目標地走啊 走的,走到北辰市場,碰巧遇到我先生,又讓他帶回去了。家中混亂一如往昔,孩子哭鬧不休,夫妻天天吵架,我簡直快瘋掉了。
我常常想到所許的願。三番兩次經過北辰市場,總情不自禁抬頭望一望會堂,真的很想上去,但始終沒成行。
這一陣子,媽媽打電話來叫我們回台東參加靈恩會。靈恩會當天,弟媳和父親受洗正式歸入主內。
當天晚上我向神禱告,求主加添我的勇氣帶領先生孩子們慕道。回澎湖後,我終於帶著全家人以及弟弟、弟媳到馬公祈禱所參加靈恩會。五年前許下的願,終於藉著禱告鼓起勇氣還了這個願。
然而我並沒有馬上大發熱心。過了一段時間,弟弟在北部被綁架。發生了這種事,擔心害怕可想而知,我們都不知如何是好,只能流淚禱告求神憐憫。感謝主,三天之 後,弟弟回來了。原來當時他正在開車,有人故意從後面撞他,他一開車門,馬上就被三個大漢架走,關了他三天,還不停地打他。還好後來其中一個心軟了,就偷 偷放他走,他才逃回來。
看多了報章媒體,勒贖撕票屢見不鮮,若非主的看顧,怎可能安然回來呢?經過這件事,我驚覺生命的脆弱,也驚覺必須求神赦免我以往許願不還,以及種種得罪神的錯誤;更必須下定決心,除盡家中偶像全心歸向神。
偶像除盡後,過了一星期,主賜給我寶貴的聖靈。聖靈使我的生命徹底改變。我由一個鎮日愁苦的婦人變成笑口常開、喜樂洋洋,快樂得好幾天睡不著覺。一有時間就 想讀經、想禱告。兩年來,我們夫妻不知吵了多少架,有多少次我曾萌發離家出走的念頭;但是如今聖靈教導我們學會彼此相愛,全家能和樂融融,夫妻倆心手相連 同奔天路,是我最大的安慰。
近來我也漸漸體會到信心的重要。以往孩子感冒,我都趕緊抱去吃藥打針,可是現在我們寧可倚靠天上那位大能的醫生,少了針藥,反而比以前好得快呢!澎湖這邊有很多信徒都和我有同樣的體驗。
自從踏進教會重回主的懷抱,我的生命重新出現亮光。現在我惟一的願望只期待妹妹能早日回到教會,重新享受主恩的滋味。願一切榮耀歸給天上的神,阿們!
註1:張媽媽是澎湖地區第一位信徒,早期以她家做為馬公祈禱所。
◎撰文/林初琴 ◎期數:316期 ◎2004.01號